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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未經惜別已成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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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皓月剛一踏上樓梯,便聽池青玉在樓下向顧丹巖道:“師兄,那店小二上哪裏去了?”

顧丹巖正與其他人飲茶,見他這樣問,有些奇怪:“剛才還在這裏,你找他有事?”

“你們先不要再吃,這家店有異。”他說著,便扶住顧丹巖肩膀,“去將店小二找來。”

此時唐門眾人大多未曾散去,見他這樣說了,不由也詫異起來。慕容槿略一思忖,起身道:“池公子為何會這樣說?”

池青玉道:“我回到樓上聽他在屋內倒茶,問了他幾句,他竟連這峨眉雪芽的名稱都說不出來。這還不值得警覺?”

慕容槿還未答話,尹秀榕卻道:“說不定他也是外鄉人,不知道茶葉名字有什麽大不了的?”

“那他為何要裝成是本地人?”池青玉反詰道。

尹秀榕一時沒答上來,悻悻道:“我去找他來當面問清楚,免得啰嗦。”說罷,她轉身便往側門而去。慕容槿見狀,未免意外發生,便也急忙帶著幾人追了上去。

堂中剩下的人各自議論,藍皓月輕輕下了樓站在一邊,稍後但聽腳步聲急促,尹秀榕將那店小二和掌櫃的都帶了進來,大喇喇往池青玉面前一推,道:“掌櫃的,你告訴這位公子吧!”

掌櫃個頭矮小,弓起身作揖道:“公子,這小二就是我的侄子,少小離家,不久前才回了這裏幫我開店。所以你問他峨眉附近的名產,他自是不記得了。”

池青玉還待追問,尹秀榕嘆了一聲:“池公子,人家不是說得好好的?再問那麽多幹什麽?”

她這一說,本來就被池青玉弄得一頭霧水的唐門眾人也都勸他不要固執。顧丹巖拉著他的衣袖低聲道:“青玉,你有懷疑暗自留心便是,我看他們也並不信你。”

“別人信不信是別人的事,我只做到該說的說,該問的問。不然萬一遭人毒害豈不是後悔不及?”或許是被眾人說了,池青玉有些不悅。

這時掌櫃卻叫起屈來:“我在這好好地做生意,公子怎麽就因為這點小事把我們當成是歹人了?”

一時間慕容槿手下去勸解掌櫃與小二,反倒將池青玉冷落一邊。他雖並沒有因此動怒,卻也不想再留在這裏,獨自拄著竹杖便要上樓,莞兒見狀忙來攙扶。尹秀榕搖頭道:“池公子,謹慎是好,可你也別草木皆兵啊,將大家嚇得不輕。”

池青玉本已踏上樓梯,聽到此話不覺回了一句:“我這樣做難道錯了?”

尹秀榕本就不喜此人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,如今見他白忙了一通,更是要抓住機會損他一損,故此笑著道:“池公子哪裏會錯,平日裏行動處處小心,大家也不會見怪。”

此話在別人聽來並無特殊,可池青玉扶著欄桿的手卻微微一震,他幾欲開口,卻終是沈默了下去。莞兒正想回嘴,他用力一扯她衣袖,生生將她拽上了樓梯。

藍皓月一直就站在旁邊,池青玉緊抿著唇上樓的時候,她側過身想要與他說話,可見他神色冷淡,便只得退讓一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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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散後各自回房休息,藍皓月想要去問問池青玉,可慕容槿正上樓來,見她想往那邊去,忙將她帶回房間。

“對面住的全是男人,你一個女孩兒獨自前去不成體統。”她將藍皓月按在床上,看她脫了衣裳,才關門離去。

藍皓月無奈,她又想池青玉雖然當時不太高興,但有莞兒與顧丹巖作陪,應該也不會太放在心裏。

這樣想著,便吹燈入睡。可也不知怎麽回事,雖然曾經在心中自我安慰,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之前的種種事情。算算與他認識不算很久,彼此之間能和和氣氣地交談次數也少得可憐。池青玉這人,太過冷傲難以接近,有時她只是故意與他擡杠,偏偏他卻還不肯低頭。唯獨在那甜井村之時,他才會顯露出一點內心,卻又很快為冰雪覆蓋,冷得找不到一點溫暖。

她躺在黑暗中,又想到午間與他的那段談話,想到他那從容冷靜的表情……她以前一直以為他只因性情孤傲才對她格外冷淡,如今卻才知他竟原是與顧丹巖一樣的修道之人,難怪他總是疏離自己……一時間,千頭萬緒無法理清,她幽幽嘆了一口氣,自己卻又嚇了一跳,向來天塌下來當被蓋的藍皓月,怎麽變得這樣多愁善感起來?!

藍皓月強行收拾心緒,想要迫使自己入睡,但此時卻忽聽窗外有輕微腳步聲響。過了一陣,又聽後院傳來木門開閉之聲,似是有人出了院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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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對此本沒有在意,可稍後又有人尾隨而出,藍皓月一聽到那熟悉的竹杖點地聲,便不禁坐了起來。木門輕輕開啟,想來是池青玉亦出了後院。她穿上衣服,小心翼翼地開窗遠眺,但夜色沈沈,只能隱約望到他獨自離開的身影。

藍皓月猶豫了一下,不想驚動別人,便施展輕功從窗口躍出,足尖在院中石桌上一點,掠過了墻頭。此時池青玉離她尚不太遠,她原想慢慢行去,卻不料他忽而加快了腳步,似是在追著什麽人似的。

藍皓月還未及追上,他已沒入前方密林。她心中一驚,怕他遭遇敵手,急忙飛身疾掠,才踏進樹林,卻聽身側傳來幾聲慘叫。藍皓月循聲而去,晦暗的月色下,有一人被踢飛在樹下,池青玉正反擒著那人的雙臂。

倒在地上的那人嘶聲叫喊,痛得面容扭曲,藍皓月奔上前,從那人的打扮辨出正是客棧的小二,不禁道:“出了什麽事?”

池青玉手腕一擰,但聽“哢嚓”一聲,那店小二的左肩果然脫了臼。

店小二在那哀哭不已道:“姑娘救我!”

池青玉卻重重地踢了他一腳,叱道:“你還要演戲?!”

“池青玉,他究竟是什麽人?”藍皓月走上一步,望著在地上翻滾的店小二,不覺發楞。

他冷冷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幹什麽對付他?!”藍皓月本以為他是抓到了什麽把柄,可池青玉卻又這個態度,讓她大感意外。

店小二急道:“我才進林子他就將我擒住了!”

池青玉仍死死抓著他的手腕,道:“你分明會武,剛才偷襲不成現在又來裝樣子?”

店小二掙紮道:“我哪裏會武?只是聽到有人跟著,一時慌張才想先下手……”他話未說完,池青玉又是一擰,痛得他連話都說不下去。

藍皓月頓足道:“池青玉,你要是信不過他,就帶他回去再盤問,讓大家好好查查這客棧!”

池青玉卻揚著眉道:“我自己就能斷定他會武,何必還要他們來查?”

藍皓月雖不能確定到底誰是誰非,但卻不願他以這樣的手法處理事情,不禁道:“那你難道就要將他活活打死?”

“我哪裏說要將他活活打死?”池青玉說著,手卻又加了一分力。

店小二忍不住叫喚起來,藍皓月見這僵持不下,上前一步抓住池青玉的手腕,正色道:“即便你對他生疑,也不應該用殘忍的手段,這樣還算是行俠仗義?”

池青玉手腕一震,迅疾將她的手甩開。卻不料他這一松手,店小二趁機從地上爬起,跌跌撞撞便往林外奔去。池青玉聽得腳步聲響,拔出肩後古劍便朝之刺去,那店小二捂著肩膀急速閃避,雙足一點,連連翻躍,掠過樹梢拼命逃竄,看那身法竟十分敏捷。

藍皓月一驚,飛身出掌想去擒拿,但那人倏然鉆進樹冠,她左手一攀枝丫,借力蕩起雙足,朝那樹葉密集處猛踢過去。不料足尖剛觸到枝葉,竟有一支飛梭自黑暗處急射而出,藍皓月下意識地低呼一聲,倒縱著攀向身後枝丫。

她這邊才定住身形,樹冠間黑影急閃,又是一陣飛梭如暴雨般落下,與此同時,那藏在樹冠間的店小二擰腰騰起,朝著相反的方向騰躍逃離。藍皓月僅憑單手抓著樹枝,已無暇翻轉,此時池青玉本已躍起出劍,卻忽而在半空回手一推,正將她推至樹後。

但“店小二”已經趁著這時機掠向遠處,池青玉右袖一揚,當即將手中古劍飛擲而出。那一抹劍痕倏然無聲,撕裂沈沈黑夜,迅如閃電般追上那人。那人才想起身躍上樹梢,竟被一劍穿透,活活釘在身前大樹之上,手腳亂抽,血流遍地,嘶吼了一陣方才氣絕身亡。

藍皓月聽到慘叫,從大樹後奔出,卻正撞見這血腥的一幕,一時之間手腳發麻。她雖說也是江湖兒女,但其父向來不準她濫殺無辜,她生平最多也只是與人打鬥幾場,哪見過這種情景?

池青玉靜靜地站在一邊,過了片刻,才慢慢地朝那血泊之處走去,想要將古劍取回。藍皓月追上幾步,忍不住大聲道:“你為什麽要殺了他?”

他似是不曾防備,一下子停了腳步,沈聲反問:“為什麽不能殺?”

“我早就跟你說過,有什麽事情可以將他帶回客棧再問!現在死無對證,連他是什麽身份都不知道了!”

池青玉冷冷道:“這還需要想嗎?他既然隱藏身份,必定是奪夢樓派來想要加害我們的人!”

“你又憑什麽斷定?”藍皓月指著那死屍,“池青玉,你出手時就不能收斂一點?何必這樣殘忍不留活口?”

池青玉強壓著心中怨氣,道:“江湖廝殺,哪裏還能有什麽收斂?不是他死就是我死,誰能顧及那麽多?!我若像你希望的那樣,只怕早死了千百回!”

“滿口死死死的,池青玉,你能不能改一改你的脾氣?!”藍皓月看著他那負氣鬥狠的樣子,心中一酸,“我爹說過,學劍並不是為了逞強鬥狠,如果沒有風輕雲淡的仁心,終究只是下乘武功,登不了大雅之堂!”

池青玉聽她在這裏反而教訓起自己,冷笑道:“仁心仁德的藍大小姐,對不起,我學不了你們那飄逸好看的劍術,只會這招式狠辣的下乘武功!你要是覺得我這個人心術不正,大可以別來纏著我,就當互不相識!”

藍皓月心頭怒火“轟”地一盛,氣急道:“我什麽時候來纏著你了?!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稍稍顧及一下別人的感受?!”

池青玉臉帶怒意,突然提高了聲音道:“我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,一出手就必須要人性命!你滿意了嗎?!還有,最後跟你說一遍!我看不到別人,只有顧及著自己!所以你不要叫我改,我改不了,也根本不想改!我覺得這樣很好,很好!”

“你!”藍皓月又是失望又是傷心,氣得直打顫,口不擇言地大聲道,“池青玉,你以為仗著自己看不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?!我看你這個人,不僅眼睛壞了,連心也是壞透了!”

池青玉的臉色一下子白了。藍皓月就在他眼前,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唇都在微微顫抖,她這才反應過來,但話已出口,他先前又如此兇狠,她一時也不願低頭認錯。

四周一片寂靜,只剩下池青玉急促的呼吸聲。她緊抿著唇,不肯說一句道歉的話。許久之後,他忽然顫著手摸到那沾血的古劍,狠狠抽出,重重地點著竹杖,一言不發地就快步朝前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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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皓月望著他漸漸消失在夜幕中,心裏又酸又澀,眼中一濕,淚珠滾滾而落。她自母親去世後幾乎就沒有在別人面前落過淚,可如今竟被這認識不久的少年氣得頭腦發暈,但最可怕的是,在憤怒之餘,竟還摻雜著難言的苦楚,仿佛是將一顆心打上了千百個結,解都解不開。

林間血腥味彌漫,她孤零零地在這陰森的地方呆站了許久,方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客棧。上樓的時候她一直低著頭,也沒敢再看周圍,楞楞地開了房門,像個破敗的布偶人一般倒在床上,半晌都不曾動一動。

作者有話要說:艾瑪,春節期間果然人員稀少,好想SHI一SHI!讓小藍代替我咆哮吧~~~~啊~~~~乃們會罵她咩?因為她罵了小池……【對手指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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